扶音

酒会过去之后，莫凡的生活又回到了窝在轮回总部发呆的日子，只是周泽楷凑上来的次数多了而已，这对莫凡来说不算是困扰，亲吻和上床他都不会拒绝他，如果莫凡当真不愿意，就算打不过周泽楷，至少反抗还是能做的，所以莫凡是真的觉得，挺好的，没什么。

周泽楷每次做完都会抱着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莫凡并不是太能理解什么是爱情，但他想，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也可以，他贪念这个人的体温，也贪念他的温柔。

这天周泽楷难得的没有去工作，大清早的莫凡看见他在厨房做早餐，于是疑惑的歪着头，周泽楷见了，把人拉到餐桌边坐好，早餐是普通的粥和小菜，“今天休息。”

莫凡听了点了点头，这好几个月来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人休息的。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也是莫凡后来回忆里最值得拥抱的记忆，他们一起吃早餐，一起看电视，午后一起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吃着精致的点心，还有香蕴的红茶，他记得迎着阳光的周泽楷在他眼睛里闪着光，柔软的不像是一个雷历风行的帮派龙首，他们浅浅的三言两语的交谈，似乎所有的感情都在他们彼此间的一举一动里，莫凡的过去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宁和从容，不为生计苦恼，也没有性命之忧，仿佛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都被揉在了那一天里，多美好，却又多残忍。

江波涛来的时候正好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人身上，莫凡把玩着匕首偶尔看着远处发呆，周泽楷捧着书偶尔看一会儿莫凡，他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棱角的周泽楷，从小时候起就有着背负起轮回并为之愿以命相博的觉悟，在别的同龄人都在悠然成长的时候，周泽楷都在靶场里练枪，枪王的名号并非只是天才两个字能囊括的，没有人知道他做了多少努力，他也不是那些人眼中含着金汤匙的轮回太子爷，周泽楷是真正的在刀口上一步一步滚过来的。

江波涛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皱着眉转身离开，他似乎低估了周泽楷对莫凡的上心程度，那么他手上的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呢。

烟雨向轮回提出了联姻，江波涛对这个提议原本是觉得不错的，轮回目前的处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稳，虽然跟兴欣也达成了合作，但跟叶秋一起，风险几乎成倍增加，而且兴欣自身也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

烟雨虽然比不上微草蓝雨和霸图，但这条道上可没人会小瞧她们。

这条一黑到底舔着刀口讨生活，拼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上，靠一个女人能撑起一个帮派，甚至还跟百花平起平坐，谁会真的以为楚云秀那个女人是个绣花枕头？

不要以为女人就没有血性，招惹楚云秀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得罪女人永远是件可怕的事情。

楚云秀手下有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可谓烟雨左右手，其中一个是这次联姻的对象。对轮回来说，跟烟雨合作，比跟兴欣合作更加安全稳妥。联姻这种事，跟政治婚姻一样，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捆绑罢了。

轮回强势上位，兴欣冒头，百花跟义斩联手，还有个雷霆的肖时钦虎视眈眈的盯着。

周泽楷听到江波涛汇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接受，但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个时候的莫凡也还是靠坐在窗台上，从高处看着轮回总部外面的街道发呆，周泽楷皱着眉看了一眼莫凡，然后又低下头，双手交叉的支在下巴上，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只摇摇头，也没做出什么明确的指示，只是示意江波涛可以出去了。

江波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莫凡其实听到了，自然是能听到的，他们谈话，除了一些格外机密的东西才会让他暂时离开之外，大多数时候是不会遣开他的，杀手的耳朵都很出色，古人说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其实是最适合杀手的。

莫凡没有很难过，他总是觉得和周泽楷在一起本就是不真实的事情，身份地位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这样身份的小角色，只配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但是莫凡有些失落，就像海上迷茫的帆船，遥远的灯塔光芒被浓雾掩盖，海上风平浪静，他却找不到靠岸的航线，便只能那么漂流着，等待着一场暴风雨，或许能将他推上海岸。

周泽楷知道江波涛是故意选在莫凡也在的时候来说烟雨的事，江波涛不知道莫凡对他来说有多大的意义，但他却知道轮回对他有多重的含义。

周泽楷没有立场去生江波涛的气，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轮回的话，他便没有那个立场。

那天晚上，周泽楷拥抱着莫凡，莫凡依然清冷柔顺，一双眼睛里毫无波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周泽楷那天晚上想了很多，他从来没有公开过和莫凡的关系，他觉得他爱莫凡，那便温柔待他，将全世界最好的都送给他都乐意。

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要为这份感情正名，周泽楷以为，以他之名，应当不会存在什么波折隐患，他自信可以将莫凡留在身边，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最重要不是么。

莫凡除了心里的那份失落，一切如常，周泽楷有问过，“不介意我结婚？”

那个时候莫凡正窝在沙发上，用白色的布擦拭着十六叶，莫凡将十六叶归鞘，贴身收好，抬眼看着周泽楷，目光直接真诚，又有些他看不懂的深邃。

莫凡说，“介意。”但…但什么呢。

更多的东西莫凡说不出来，说出这两个字他都觉得用了成倍的心理建设，这是他所能表达的对这份感情的态度的极限了。

介意，可介意又能怎么样呢？

莫凡觉得他在这个长达一年的任务里陷入了一个必死的局，他明知道这条路望不见底，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踩了进去，不怨周泽楷铺好的温柔陷阱，是他没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和贪欲。

周泽楷对莫凡的回答满心欢喜，至少知道不是他一个人在思考他们的事情，莫凡看起来清冷淡漠，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或许和他一样，在纠结，在苦恼，在思索着的。

其实无论莫凡的回答是什么，周泽楷都会拒绝烟雨跟轮回联姻的提议，可能轮回会损失一部分利益，在将来的发展上也会少一些助力，但这些东西周泽楷都能背负起来，轮回在他的手上，只会越来越好，他坚信。

所以，他没有必要去和烟雨联姻，那对他来说，与锦上添花无异。

江波涛对周泽楷的决定最终没有提出异议，或许是想起了那个傍晚恬静悠然的画面，如果能让周泽楷卸下所有责任和压力的人是莫凡的话，那他愿意去承担风险，周泽楷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他需要一个能放心休息的港湾，让负重的船得以靠岸。

轮回拒绝烟雨的提议后，烟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楚云秀的选择并不唯一，联姻也并非唯一的手段，这个女人有着女人应有的气质和容貌，却也有着男人的血性和义气，心机和手腕也毫不逊色。

总之，在那之后，各家之间相处的小心翼翼，周泽楷和轮回都难得的过了一阵子安静平和的日子，用来稳步发展。

周泽楷和莫凡也依然形影不离的待在一起，只是更加生动，也更加自然。

莫凡站在窗边看着轮回里的人裹着厚重的羽绒衣，叶落得光秃秃的树干，隔着玻璃他都能嗅到冬天的气息。

冬天来了，一年的时间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长，好像只是一下子就这么过来了，快得有点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