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音

 1

八年。

这是斯库瓦罗对Xanxus的感情的一个漫长的发酵期。

冰冷，绝望，黑暗，他从无所适从，到寂寞忍耐，坚持着坚持着，到最后都差点忘了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头发跟着时间慢慢变长，当初相遇的那场热闹的宴会上，他们两个人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两匹独狼，他们走到一起，绝不是为了相互倚靠舔舐伤口。

斯库瓦罗一路走来都追随着Xanxus的愤怒之火，像是他一成不变的世界里的指路灯，他甘愿臣服在他的脚边，成为他手上的一把利剑，只要他想，斯库瓦罗就可以指哪儿打哪儿，例无虚发。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当这盏指路的明灯会熄灭，斯库瓦罗总是站在黑暗的地下室，站在被冰封的那个男人面前，巨大的冰块上还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铁链，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寂寞。

他在洗澡的时候总会看着自己的头发出神，当年说绝对不会剪头发的年纪还是个小鬼，眨眼之间竟然已经能长过腰际了。

斯库瓦罗曾一度认为时间才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杀手，悄无声息，又兵不血刃。

巴利安的首领之位空缺多年，没有人敢提议派遣新的首领，他们畏惧着斯库瓦罗之名，对他来说，这是他所能坚守的最后一方阵地，余下的便只等大将从沉睡中醒来。

只要他能醒来，地狱也好，深渊也好，都随他去，都为他闯。

死亡并不可怕，寂寞才是。

2

Xanxus在冰冷和黑暗中长眠，沐浴着绝望和痛苦成长，他甚至以为就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说的一样，他将永远不会醒来。

也许是命运尚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短暂的人生不足以束缚这个男人，他不会被愤怒和黑暗吞噬，这个名为Xanxus的男人，将凌驾于二者之上，是存在于这个扭曲的世界里的业火。

斯库瓦罗看着冰块融化，看着他逐渐睁开眼睛的时候，腿就像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时隔八年，他们沉睡的大将苏醒，明明是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固守，到了这一刻却又显得茫然。

他的指路灯又闪闪烁烁的亮了起来。

Xanxus冰冷的手掌滑过他的脸颊，穿过他的头发，指尖带着的寒意几乎让他头皮发麻，长发随着他的手扬起又落下，仿佛这些固守的年月都随之而来又随之而去。

斯库瓦罗想象过他醒来之后无数种可能性，大多愤怒不已，甚至暴跳如雷，还可能轰翻屋顶，但绝没有想过会是如此普通及平静，像是所有的棱角都跟着那些冰块一起融化了一样。

“垃圾，头发都这么长了。”

这是Xanxus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空旷遥远，像来自地狱的温柔，贯穿了斯库瓦罗的整个灵魂，并为之颤栗。

斯库瓦罗从那种说不清是震惊还是不安的情绪里剥离出来，急急忙忙的应对着，用暴躁掩饰着不愿显露出来的感情。

“那是当然的！你以为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

Xanxus平静的语气让斯库瓦罗也跟着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这个男人脸上的伤痕，末了捏捏了拳，“八年。”

“是么。”Xanxus抬眼打量了一圈儿周围，看见还是那间地下室，还是那些吵闹烦人的成员，“没差别。”

他与斯库瓦罗错身擦肩，黑色的外套还整齐的披在他身上，“走了。”

一如当年。

斯库瓦罗随即勾着唇角笑着抬脚跟了上去，他应当明白的，八年时间，并非磨去了这个男人身上锋利的棱角，而是他将所有锋芒都收在了体内。

一个浑身是刺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并不知道他浑身是刺。

3

如果要问斯库瓦罗愿意为Xanxus做到什么程度，他的回答大概是，为他而生，也为他而死。

他跟Xanxus第一次做爱，是在巴利安总部大楼那个男人的办公室里。

普通的工作汇报之后，被压制在那张办公桌上，被他红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像是被捕的猎物，于他的股掌之间，根本无法逃脱。

Xanxus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傲慢粗暴，强大到不将一切放在眼里，斯夸罗那晚被拥抱着，背抵在桌子上，透过他的发间可以看见他身后窗外的天空，空旷得仅仅只有月亮，冷淡冰凉的光芒却也照亮了这个黑暗房间的一角。

斯库瓦罗想，Xanxus所做的这一切也许根本与感情无关，他是可以拒绝或者反抗的，但他没有，只是在那些冰冷和粗暴的对待里，觉得即便如此，只要是他所期望，那便好。

斯库瓦罗将自己的感情完整的封印在身体里，很多人觉得这种性格的斯库瓦罗怎么会是雨守，大概是因为他将所有的镇静都用在了这份太过压抑的感情里，不能泄露分毫，否则会被那个男人踩在脚底。

斯库瓦罗在被贯穿的时候无意识的问过为什么，巴利安的首领可不会是一个缺女人的身份，然而这个男人总能用一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话来作为回答。

Xanxus那时候仅仅是说，想做爱了而已。

斯库瓦罗不能确定那一刻是不是有过难过这种情绪，但他的确是笑了，没错，两匹孤狼即便一起走过许多的路，也绝对不会相互拥抱着寻求慰藉。

做爱的对象是谁都不要紧，只是那个时刻，他所能看到的，伸手能及的，正好是斯库瓦罗而已。

且往后的很长时间，他们都保持着这种难以表述的奇怪关系。

4

十年，这是个漫长到可怕的时间，长到斯库瓦罗足够将那份感情好好的压缩在身体里的小角落里。

Xanxus没有第二个情人或者床伴，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满意斯库瓦罗，各个方面。

可总会有些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演变，甚至过程微妙到你根本没有察觉到蛛丝马迹，你就已经变成了那样的人。

巴利安向来只接危险刺激的任务，而作为首领的Xanxus又显少亲自动手，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那间办公室里，翘着腿，喝着红酒，Bester就趴在他的脚边。

斯库瓦罗很少从任务中重伤而归，所以当他拖着略微虚弱的身体踹开巴利安的大门时，那些家伙们都是吹着口哨嘻笑着表达他们对于斯库瓦罗受了重伤的幸灾乐祸以及为什么没有死掉的遗憾，他仍旧大声吼着，客厅里乱糟糟的一团，路斯利亚又放出了他那只花孔雀。

伤势稳妥之后只余下了轻微的痛感，他从不会在那只孔雀面前待到最后，否则他的头发长度大概能绕巴利安总部大楼好几圈儿。

斯库瓦罗在回房间的途中被Xanxus拽着头发扔进了他的房间，并且强行拆掉了他的机械手臂，像扔垃圾一样砸在了墙壁上。

两个同样高傲的人碰撞在一起大多时候都只有互相伤害，比以往更加粗暴的情爱撕裂了斯夸罗的伤口，鲜血淋漓的像极了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睛。

斯库瓦罗意识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什么，游丝般的从黑暗里传来，飘渺空旷，听不真实。

Xanxus随手捡起自己的外套扔在斯库瓦罗的身上，恰好遮住了隐秘的地方，但也遮盖不住清晰可见的欢爱痕迹。

“垃圾，别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这就是斯库瓦罗听到的含糊不清的Xanxus的声音，接着他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斯库瓦罗是被路斯利亚晃醒的，明亮的灯光让他眯了会儿眼睛才看清，还在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墙角还躺着他七零八落的机械手臂。

路斯利亚皱着眉沉默的放出了那只花孔雀，斯夸罗安静的躺着，撕裂的伤口逐渐愈合。

路斯利亚靠在床边收回孔雀，捏着匣子看他，“斯库瓦罗，不疼么？”

斯库瓦罗甚至连眼睛都没闪烁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那件外套滑落到了腰间，“别多管闲事，路斯利亚。”

他单手胡乱的穿好衣服，离开之前看了眼已经坏掉的机械手臂，决定在休息之前还是先去换个新的才行。

路斯利亚看着他消失，最后才默默无语的跟着离开，有些事他知道，但那并不能代表他有权利去干涉。

Xanxus消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的血腥气惊得人不寒而栗。

5

斯库瓦罗在一个月之后才知道，Xanxus消失的那一个星期都做了什么，他去杀了人，很多很多人，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男人肆意妄为的任性姿态，燃烧的愤怒火焰，不屑一顾的神情，都奇异的吸引着他。

还是那间办公室，巴利安的一切事务几乎都是斯库瓦罗在处理，即便他可以直接下达一切命令，但总得让他们的首领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斯库瓦罗上次重伤的那个任务相关的家族，一个月前遭到了Xanxus的屠杀，听说死了很多人，看样子那个男人当时很生气，但这并不能成为额外增加他的工作量的理由。

“混账Boss，有时间出去胡闹你也给我试着处理一下这些工作怎么样！”

Xanxus头也不太，Bester还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哈欠，“垃圾，死了干净。”

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正好洒在Bester的屁股上，Xanxus的脸仍然在背光处，斯库瓦罗突然笑了笑，将文件随手扔在一旁，绕过办公桌走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他或许是可以抱有期待的，他想象着这个男人盛怒的将那些人轰了个干净，只是有些可惜他没有亲眼所见，那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场面，他也如初见时那样吸引着自己，不，如今可能更甚。

斯库瓦罗弯腰夺了个吻，唇齿交缠，白色的发丝零落的垂在两人之间。

“谢谢，Xanxus。”斯库瓦罗在吻结束的时候在他耳边如此说道。

但预料中的红酒杯并没有砸在他头上，还好好的被他握在手中，斯库瓦罗看他用拇指擦了擦嘴角，他或许是可以抱有期待的吧。

斯库瓦罗不再多留，重新抓起文件，将散在胸前的头发重新拨弄到身后，准备离开。

“就这一次。”

斯库瓦罗头也不回的应着，“知道了。”就这一次，纵容了他的索取，默许了叫他的名字，还有，绝对不能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Xanxus，真是个任性的男人。

他却仍然不知厌倦的侍奉在他周围，这份从未说出口的感情，可能在很久以前，就暴露无遗了吧。

6

斯库瓦罗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忘记了，Xanxus是个更加聪明的男人。

逃不掉的，斯库瓦罗，那个名为Xanxus的囚笼，他将在里面生，也将在里面死。

（END）